鬼畜了天下

一个温柔的故事

【盾冬】In your eyes

●长,算脑子里的另一种队三吧,想写一个血清失效的巴基和阴沉疲惫的盾

●期末修罗月还没结束,但还是要感谢各位挖坟小天使

●也许OO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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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面包机叮当一声,吐出一片烤得焦黄的吐司,Barnes在它身上涂了薄薄一层芒果酱,他穿着睡衣,眼下微微青肿,发尾乱糟糟附着颈子,Steve注视了他好一会儿,两道眉蹙起,这使得冬兵警觉地停止了咀嚼。

 

“怎么了?”他干巴巴地问。

 

Steve的勺子在燕麦里搅动了一下,唇角挤了挤,没由来地忽然道:“你昨晚去了哪?”他的眼神告诉冬兵事情不太妙,Barnes非常确定昨晚什么也没有惊动,包括美国队长那该死的四倍听觉。

 

“没去哪......”冬兵只迟疑了一秒钟,接着继续吃吐司,Steve的目光似乎要在他脸上开一个洞,他开始有些恼怒了。“我是说,我起床上了个厕所……拿了点东西,哪也没去,就是这样。”

 

美国队长挑起一条眉,勺子在碗沿碰出声响,他突然伸出的手把冬兵吓了一大跳,这只手隔着桌子抓住了他的手腕——有血有肉的那只,然后把他从桌边拽起来。袖子一撸上去,小臂上一圈绷带就落进眼睛里。Steve攥得那样紧,以至于冬兵不得不使了十成十的力气才挣脱出来,他瞪着对方如同对方瞪自己。

 

Steve慢慢吐了一口气,脸上出现被欺骗后惯有的愠怒。冬兵没少承受这个,但这么直接的面对还是头一次,美国队长没有人们想象的那么擅长忍耐。

 

“我今早上发现医疗包的位置变了,你手上的伤没有消退,为什么?”Steve尽量温和地问,Barnes一屁股坐回椅子上,拿起面包进行机械咀嚼。

 

“只是这一次,可能那家伙刀上有什么的妨碍愈合的涂剂,我犯不着为这么小的伤大惊小怪,你也是。”

 

“腿伸出来。”

 

“什么?”

 

Steve直接蹲下来卷他的裤腿,冬兵条件反射差点凌空一脚,他忍住了,几秒后皮肤裸露在空气里,肌肉光滑、紧致,上面没有一点受伤的痕迹。

 

“9mm的子弹,你已经愈合了……”美国队长的手指划过那里,Barnes不易察觉地抠了抠桌子,那块皮肤麻得厉害。

 

“废话,换你愈合得更快,血清又不是摆设。”他飞快地踢了Steve一脚,对方抓住他的脚踝,语气里的紧张淡化了些,“嘿,哥们,轻点。”

 

“滚去吃你的早饭。”

 

“你真的没事?不舒服要告诉我。”

 

冬兵不耐烦地敲桌子,“我会告诉你的,连我晚上睡觉做什么梦都会告诉你,如果你想的话。”

 

美国队长相信了这个答案,餐桌的气氛重新融洽,冬兵埋头扫荡餐盘里的食物。

 

他说的当然是真的——只要血清还在他血管里,伤口总会愈合,无论早晚……

 

 

 

(2)

 

神盾局依旧在运转,在天空母舰坠毁后,在黑寡妇公布了大量命脉文件后,在冬日战士重回人世后磕磕绊绊地运转。美利坚暂时还离不开它,而事实上美国队长也还需要它的帮助,在一切真正透明进入轨道前,神盾的写字楼伫立在老位置,Steve还在为这个庞大艰辛的转型做工作。

 

 

距离天空母舰坠毁和母舰上那顿狠揍已经六个月,多亏神盾局的封锁线,在第六个月的最后五天里James Barnes妄图出境的行踪被抓到了。

 

Steve不会忘记那天见到的Bucky,一个黑色的、游移不定又顽固易怒的Bucky,他的左胳膊故障不断,在收拾第一波人的时候甚至冒出了火花,Steve一盾牌扔过去堵住他下楼的路,冬兵回头看他,那一眼饱含困惑与混乱。显然他想起了一些事,可完全不够,一路上只要有机会Barnes就会像一条抓不住的鱼跃回海洋。

 

Steve Rogers到底抓住了他,冬兵在第七个月快结束的时候住进了美国队长的公寓——这费了一番周章。因为他的攻击倾向有些严重,Hydra在他脑袋里施加的远远大于治疗疏导能给的。这具体表现为Barnes会在任务期间失去控制、片段式记忆、规律外的暴怒、遗忘以及惊梦。

 

公寓在头一个星期几乎换完了所有家具,两个超级士兵打斗起来很少能有东西不遭殃,但熬过最差的那段日子后情况好转得很快。Steve是对的,Barnes在他营造的环境里显得更为平静,他的记忆复苏到已经回想起布鲁克林的一些琐事,尽管仍然反复无常。

 

问题在于他们依旧距离遥远。Barnes不会主动要求帮助,他擅长满口答应,行动却截然相反。Steve抓不住关键所在,他只觉得Barnes在他身边仅仅只为了落脚,如同一只候鸟度过了这个冬天就就会离去。这个念头令他毛骨悚然又无计可施,他不可能24小时守着冬兵,也不可能剥夺冬兵的自由把他拴在身边。

 

美国队长只是等着,等那个时刻,冬兵在某一个午夜或者黎明,带上准备好的必需品潜进夜色,这一次他不知道在哪里去找他,但毫无疑问他会在路上,无论花掉多少个日夜。

 

不过一切尚未成真,Steve现在要做的是每周陪Barnes进神盾心理诊疗室,冬日战士在那里进行一个小时的心理测评,再下十一层电梯到设备整合层去保养机械臂,接着耗掉另外半小时。期间Steve手机和通讯器处于待机状态,不断有新的通讯切入,Steve回绝他们,在这之前新事件又都涌上来占用队长的时间。

 

冬兵看出美国队长很忙,他不傻,机构上上下下忙碌的探员、漫天飞舞的官方词汇还有家里时不时亮过零点的灯光告诉他现在正是转变的时刻,神盾的摆尾不亚于一场地震,荡平地面上的冗余,掘出泥土下面的肮脏,是项大工程。

 

与这相比,冬日战士就只是庞大计划中的小小一环,Steve把他安置在政府的遮阳伞下,确保他不会惹出和招惹任何不该发生的麻烦,对谁都好。

 

但这不是Barnes的终点,冬日战士还不能停下。

 

 

 

心理医生戴着眼镜,躲在镜片后的眼睛让人觉得她很专业,冬兵抠了抠布艺沙发的表面,正在思考一些奇奇怪怪的问题,对方的话他没听进去,以至于医生再问了一遍。医生的身体前倾,语气低柔,Barnes抬头用余光扫了一眼窗玻璃,从里面看不出外面的情形,但无疑Steve一定在观察他每一个哪怕最细微的面部表情。

 

好在那七十年Hydra已经教会了他足够多的掩饰技巧,冬日战士时常面无表情,这让人很难分析他真正的心理活动。

 

Barnes收回注意力,注视着医生的眼睛,“是的,最近的生活还算轻松……我喜欢这种生活节奏……Steve?不,我也喜欢和他呆在一起,不过不是必须得这样……另外的熟人,Sam Wilson算吗?是这样的……我曾经扯烂过他的碳纤维翅膀,但他像是个好家伙,我们搭过一次任务……”

 

时钟撞了四下,医生微笑着示意聊天结束了,她把手边的表格收集起来,冲开门进来的美国队长点点头。

 

Steve与医生对视一眼,冬兵起身时引发了一个小小的趔趄,他及时稳住了自己,Steve默默地看着他,眼里有些无法看透的迷雾。“感觉怎么样?”他拍着哥们的肩膀走出去。

 

Barnes脸上的线条柔和了些,“她很会聊天,没人能拒绝和她聊上一个小时……你比我在这呆得久,为什么没有她的号码?”

 

“我不能去要每一位漂亮女士的电话吧,何况你知道的——我每次的约会都断在第二个月,一直没合拍的。”Steve和他一样把手揣进裤兜里,肩膀偶尔撞到肩膀,他们的体型把走道填得有点挤,但这样让他们看起来就像是街上随处可见的年轻人,把大量的时间用来聊天、闲逛,没什么必要的目的——反正有那么多时间挥霍。

 

“你是美国队长。”

 

“所以。”

 

“你有很多机会,大把的女孩,一个个试,合拍的总会来的。”Barnes的头发有点毛燥,有几根搭在眼睛上,压着睫毛没法舒展,Steve有点走神,等到他闪电般思考完是不是该换款洗发水时,冬兵已经停步狐疑地盯着他了。

 

“佩姬。”队长慢慢道,“你还记得她吗?就算是她也不是能跟上我的那个人。”

 

“如果她能跟上你的四倍速度才奇怪,我以为你至少有个不算太智障的脑子,Steve。”Barnes擂了他一拳,笑意在眼尾稍纵即逝,他润了润嘴唇继续说,“你还那么年轻,时间很够,或者说他妈太长了……上个星期你回绝了那个金发妞,叫莎朗还是莫丽,我敢说那姑娘伤透了心。”

 

美国队长耸高眉毛,“什么时候你能这么照顾照顾我?哥们,这半个月你连打沙袋都不和我一起,你的胳膊要退休了?”

 

“那是因为你太忙了,总是等你的话我还不如在家睡大觉。”

 

“听起来你好像等了我一样。”

 

“难道我没有吗?”

 

“你只是把我往外推,jerk。”Steve淡淡地说。

 

冬兵停顿两秒,不出意外地骂骂咧咧起来。

 

“谁他妈要推你这个傻大个,punk。”

 

(3)

 

晚些时候心里诊疗室的大门再度推开,踏进来的金发高个陷进软塌塌的沙发,手上拿着一张其实他不能完全看懂的诊断以及预测,字里行间的专业名词太多,Steve很快放弃了自己研究的念头。

 

女士捧着咖啡靠在写字桌旁,队长的表情令她稍感意外。神盾局事项冗杂,不少人承受着不成比的压力,特工、专员、普通司机脸上或多或少挂着点他们自己意识不到的倦意。美国队长当然也不例外,但血清和他固执的毛病让这些疲惫倦怠显露不多。

 

他真正垮下肩膀的时候太少了。

 

女士体贴的留足了缓冲时间,Steve把纸放下,双手插进头发里,过了会儿他的声音传出来,夹着点自嘲。

“这个世纪太新了是吗?还是我太老了。偶尔我觉得自己已经从骨头里枯萎了。”

 

“你做得够好了......你才三十岁不到。”

 

“还得加上个七十,冰块并没把我的脑子冻住。如果算作梦的话,那场梦太长了。”

 

“噩梦还是美梦?”

 

Steve抬起头,有些茫然地看着地板上一个断裂的纹路,这种神色意味着回忆,女士猜他会抖露出一些人们还未曾了解的东西,没人真正了解这位上世纪的移民,但很快他摇摇头,后倾了些靠在垫子上。“这不该今天说,我们要谈的是Barnes......冬日战士。前Hydra特工,擅长撒谎、盗取机密和执行灭口。我撬不开他的脑袋,连嘴也撬不开,也许你能告诉我点什么。”

 

女士抿了口咖啡,对他抱歉地微笑了下。“即使是患者本人也不能完全搞清楚自己的想法,何况我并不是他。James很复杂,他身上发生的事太多,多到能登上美国心理研究协会的杂志,还是特别个案版。Cap,我们都知道他需要很多时间——比七十年还要多的时间来养伤,可是他现在表现得太好了......我预期看到的是一块被白蚁咬烂的木板,James展示给我的则是一个木雕,还是我低估了超级战士的恢复能力?”

 

Steve感到一只手伸进肚子里在揉捏他的胃,“......继续。”

 

“他在害怕某样东西,如果他答得太多太深,那样东西会露出端倪。我猜不出那是什么,这是你的事了Cap,你玩过捉迷藏吗?”

 

 

 

夜幕笼罩得很快,路灯透进来把窗边的鼠尾草照得发亮,冬日战士伸手挠了挠叶子,浇下一点水,他记得Steve的嘱咐“不要浇太多”,上一盆涝死的绿植也提醒他不要灌下一场洪水。事实上Barnes不太可能犯这种低级错误,Hydra塑造了他近乎苛刻的执行准则,接受、执行、完成、汇报,这让他在生活中难免沾上点机械的毛病。

 

公式化,精准利落,浇水这点小事Barnes完全可以精确到毫升。

 

Steve掐灭了这股势头,他换了新的没有刻度的水壶,告诉他用这个,并且不要让他发现浇水时间总是固定的,结果冬日战士在去掉所有执行条件后经常忘记这件事。鼠尾草换了三波,这一盆是目前寿命最长的。

 

时间治愈一切,队长说。

 

Barnes不置可否。当他放下水壶手机发疯似的震动起来,冬兵垂眼看着桌上震得快跳起来的通讯工具,他慢吞吞地将盆栽移到了另一个窗台,这才过去接。没人知道这个号码——可能黑寡妇知道,但她不会贸然打搅,所以来电显示Steve时他一点也不吃惊,就连他带着抱歉的口气说的那些话也在他的意料之中。

 

“Bucky,突发性A级任务,我得离开三天......好好照顾自己?”

 

冬日战士点点头,然后意识到对方看不到,“好的。”

 

那头的巨大噪音让他猜Steve在一架“黑鹰”而不是昆式战机上,而且高度还在快速上升,信号下降了两格,Steve的呼吸重了些,“就这些?”

 

“拿稳你的盾牌,我不会去医院找你的。”

 

美国队长这才满意似的地漏了点笑声出来,冬兵打心底觉得他傻透了,他想象了一下他戴着头盔背上硌个盾牌挤在不宽敞的座位上的样子,无可避免地开始回想Steve棱角分明的五官和他金得有点过分的短发。Barnes迟疑了几秒,没挂断通话。

 

“......什么时候我们再去试试云霄飞车,美国队长呕吐会上新闻吗?”

 

“God,你还念念不忘这个。任何时候,等我回来Buck。”Steve回答得很快,有一半的话被信号吃掉了,冬兵自己把它补完整。对方还想说其他的,后话却彻底砍断了。手机传出忙音,Barnes舔了舔嘴唇,由衷地感到轻松,身体似乎也因此挤榨出了新的力气,以至于压心底的那点沉重他没去管,也完全不想管。

 

冬日战士在原地站了一会儿,惯性牵动着肌肉记忆,他只花了很短的时间理清了接下来要做的事。七个全新的假护照,足量现金,一个背包加上一副已经被锻炼过太多年的身体可以带他去任何地方。

 

任何没有美国队长的地方。

 

 

 

 

对于美国民众来说,这一周发生的事几乎刷爆了他们的移动客户端和日常闲聊,复仇者们在索科维亚造成的阵痛还未消退,新的事件便又卷走了数十位平民的生命。战斗引发附带损耗,损耗大量牵扯人命让事情变得矛盾激增,绝大部分平民并没有机会从厄运里逃身,他们被剥夺一切只在转瞬之间。人们不得不思考起超级战士给予的可靠保护与不可靠的那些危险到底哪个更能相信,毕竟没人想在自己悠闲享受下午茶时身上砸下一栋楼或者一团爆炸物质。

 

各国政府闪电般地提出了多年前已经稍具雏形的草图,他们把这本厚厚的白纸黑字提炼成一把刀,力图在最短的时间里劈开硬币的两面——将安全、可控与危险、失控隔开。

 

最初的争议暂时过去,但离开空气凝滞的会议室气氛也没能轻松多少,Steve不敢相信自己在失去冬兵的消息后还能在这稳稳坐住,然而事实是他留在这整整一个星期了。抓捕Rumlow的任务引发了难以想象的麻烦以及大量新闻报导和政府层面的舆论,直接导致长久以来存在在复仇者、政府、人民之间的问题急速膨胀,这早晚会来,Steve只是觉得这来得还是太快了一点。

 

而Barnes竟然赶上这个节骨眼突然失踪,美国队长感到自己差不多被一列火车迎面撞了一下,他的脑子在这两天被海量信息填满,消息在他飞回纽约前便已传达到,一时间他以为这是一个太过拙劣的玩笑,随即他意识到这当然是真的。

 

如果是他也会选这个混乱的时刻抹掉自己的踪迹——如果一早就打算离开的话。

 

他想朝Barnes骂句脏话,想睡一觉,还想立刻摆脱掉如此苛刻恼火让人松不开眉的形势。然而他还是留在这,在复仇者们经历了一场空前尖锐的辩论后摇头,让自己离开伙伴们的包围圈,在楼梯转角冷静一会儿。

 

Natasha的高跟鞋声音很响——她故意这么响的,美国队长抬起头,眼睛在红发女士脸上聚焦了两秒。他等待她说点什么,无论她抖出的观点是软化还是继续与他相悖。黑寡妇却只是靠在离他一码半远的墙上,点燃了一根烟。烟雾升腾了大概一分钟,女士弹弹烟灰,姿势优美地把剩下的烟摁在垃圾桶上。

 

“不谈那个。”她挑高眉,骂着俄语的见鬼,“......什么时候走?”

 

Steve顿了顿,“一个小时后,情报科最后消息,他在波士顿落过脚。”

 

“这一次会更难,上一次你找Barnes用了多久来着?”

 

“六个月零四天。”

 

女士发出一声喟叹,“......三级警戒,有人怀疑他反投了Hydra。”

 

“我知道。”Steve捏了捏自己的眉心,口气糟糕。

 

“抓紧时间Cap,Barnes的心理测评不怎么样,他的记忆回来了,不代表他不危险。一直有人不够喜欢他。”

 

“了解。”他说。

 

时间仿佛一瞬间拉回布鲁克林,在那些红砖垒成的街道间,Barnes穿着他的小皮鞋,小腿细长胳膊白净,鼻尖上两颗沁出来的汗珠,眼尾因为眯起的眼睛显得更长。他们整日混在一块儿,十来个认识或不认识的孩子分散在各个意想不到的角落,若是哪个倒霉鬼运气不好会找上半个下午。

 

Barnes是捉迷藏的高手,但Steve有种近乎野兽的直觉,无论多少个孩子,他总能在某个棵树上或者哪位夫人的店里找到对方,反之亦然。

 

他们从未失败过,这次也一样。

 

(4)

 

索科维亚协议最终也只是搁在了那里,美国队长明确拒绝签署,不仅如此,他已经踏上了寻找冬日战士的旅程,钢铁侠那张不让半点便宜的嘴劝不回他。复仇者自此就签字的问题分裂成了两派,虽然没人愿意用分裂形容现在的状态,但事实如此。

 

联合国并不打算放过Steve,却也没有其他办法可以施用。用武力来劝服一个人,尤其这个人还是美国队长的时候,无疑相当于雷雨天放风筝。而队长本人在这几天似乎全不在意是否会被勒令退休,他也不太关心复仇者们名录上还会不会有他的名字,甚至那个显得辛辣讽刺的“义务警员”他也不想再当了。

 

Steve Rogers头也不回地离开了纽约,第二次展开大海捞针式的搜索,高层在他头上灌注压力,一切变得不顺利透顶,更糟糕的却远远超出美国队长的想象。

 

冬日战士涉嫌恶意破坏签署会议,引爆大厦并导致瓦坎达国王T'Chaka身亡。

 

这条新闻在各个频道滚动播出,Steve没有照镜子,不知道自己的脸已经变了一个颜色。指控若是成立,冬兵将成为全世界的敌人,联合国发布的悬赏让两亿多人一起寻找Barnes,Steve现在得跟这么多人赛跑,他怀疑再打十支血清可能都顶不上用。

 

Natasha第一个挂电话来,“Cap,待在那,这件事已经不再是私事了……相信我们能处理好,行吗?”

 

“他炸了一栋世界上最金贵的楼。”Steve用最冷静的声音说,“你能在冬兵状态的他手下过多少招?”

 

“……你会让事情变得更复杂,Steve,就听我一次,呆在那,哪也别去。”

 

黑寡妇听起来也是焦头烂额,Steve忽然想隔着电话拍一拍她的肩膀。“你会逮捕我吗?”

 

“……我知道Barnes对你来说有多重要,我真的知道。”

 

“并不是所有人都和你一样。”

 

他叹了口气,眉头展开一点立刻又扣紧,旋即切断了通讯,另一个号码卡着机会打进来。一个简单的经纬度,此刻成了赛跑的发令枪,那头的女声清晰的告诉他“我们接到的命令是当场击毙”。

 

无来电显示,Steve静默了数秒,轻声道:“谢谢,莎朗。”

 

金发女郎吸了吸鼻子,“不客气,Cap。”

 

美国队长设想过找到冬日战士后干脆拎着盾牌和他干一架,或者两个人面对面站着大眼瞪小眼,冷战几个小时再打。

 

事实上等他真的见到人时完全不是这么回事。冬兵扣着顶鸭舌帽,眼里流露出的惊慌和紧张,他们甚至还没来得及说上一句话特警队便冲了进来。

 

对于Steve来说,想象中的失而复得不是这个样子:熟悉的金属胳膊、熟悉的Bucky,却有着不熟悉的冷漠神色,他的战斗模式与冬日战士如出一辙,Steve的五脏六腑都在搅动。

 

捏烂一个特警的通讯器,他追上那个横冲直撞的身影。“Bucky!”

 

“不是我。”Barnes咬着自己的下唇,几乎出血,他的脸发白,明明罗马尼亚的太阳让他黑了一个度。“那不是我。”

 

内脏好像一下子落回了原位,Steve箭步上前一手接住好友的拳头,他的手臂一震,脚下却半点没动,这力度完全不够冬兵,美国队长甚至以为Bucky在跟自己开玩笑。Barnes脸色难看地与他对视一眼,机械臂零件咬合声登时变响,他甩了Steve一脚,把背包抢过,从18层一跃而下。

 

那动作显得技巧不足,Steve惊出一身冷汗,Barnes步履不稳地往前跑了几步,一道黑影毫无预警地扑向他。

 

美国队长甩出盾牌正中豹男后背,他的两只利爪只划烂了冬兵的右臂。Barnes坚持了不到一分钟就落了下风,他瞪大眼睛被压在地上难以动弹,Steve冲过去掀飞了那个袭击者,并且在冬日战士额头上看到了成串的汗珠。

 

Barnes从没显得这么吃力且迟钝过。Steve升起一丝模糊的悚然,他盯着他的脸,好像希望在他脸上看出与预感相反的证据。

 

冬兵闪电般避开了他的目光,抬手堪堪接住豹男的下一击。

 

血清。Steve脑子里的一根弦噌噌地响,三架直升机飞驰而来,包围的士兵扼住了剩下的猜想和形势。

 

冬兵膝盖挨了一脚,美国队长只是强忍抡拳的欲望。

 

奔赴柏林。

 

 

 

T'Challa的怒火化为实质大概能烤干下面的喷泉,美国队长无法说服他,更没法平心静气地跟三个小时前要Barnes命的人谈话。

 

他头一次把脸压这么沉,阴沉得快滴出水来。赶来的几位复仇者交换了一个眼神,Tony一屁股坐在议事桌上,咂咂嘴,“......Jeez!就一个名字——最快捷不过的方式,我们能把24小时内发生的所有事合法化。”

 

“Tony,你的超浓。”黑寡妇把两杯咖啡重重磕在桌上,其中一杯推向他。

 

“谢谢。Cap,Barnes的麻烦大了,我不知道他到底有没有被人控制炸什么该死的大厦,我只知道如果你再被起诉体验两天监狱生活那就没人可以帮他了……”

 

Natasha冷冷地将咖啡塞到Tony的鼻子下面,“咖啡。”

 

“谢谢!别打断我了,这件事总得提上来说,Cap不可能永远不签这份协议,Come on,117个国家,一个人,他不是上帝!”

 

“上帝不会签的。”Steve扔下这句话,“我也不会。一步妥协,步步妥协,你难道没想过有一天会退无可退?”

 

Tony扯了一把衣领,恼火地点点头,“那你有没有想过不签我们连周旋的余地都没有……至少你得为Barnes想想,他把一位国王炸进了地狱!我不想看见复仇者分裂,而你正在这么做,Steve,妈的,有时候我真想打掉你那两排该死完美的牙。”

 

“那不是他,而且在你签下名字的时候分裂就开始了,与现在无关。”

 

钢铁侠的表情好像有人在他办公桌上扔了一颗核弹并且要他吃下去,Tony被这句话噎得够呛,他滑下来坐在椅子上,Steve的胸口起伏了下,按着情绪问道,“他们打算怎么对Barnes?”

 

“引渡、心理测评......多半送美国精神康复训练中心。”Natasha很快安慰道,“如果形势不错就能离开那。”

 

“很难。”Steve听出了里面的意思,“测评结束后申请一个保释缓冲有多大可能?我想先带他回神盾总部,Barnes需要一个全身检测。”

 

“几乎没可能。”Tony插嘴,“他身体出什么毛病了?还是你的缓冲策略?”

 

“他的力量和速度衰弱了,就在一个月不到的时间里,他的机械臂只能打出之前六成的破坏......我怀疑Bucky体内的劣质血清逐渐被代谢了。”

 

“我耳朵出问题了?你的意思是冬兵的血清要失效了,但愿我没理解错。”

 

“不排除已经失效的可能......这么多年下来凭他的肌肉记忆也可以勉强合上手臂功率,但维持不了太久,那玩意儿的负荷太重,Bucky体内有三分之一的骨头是换过的,经不起这种折腾。”

 

黑寡妇用杯子挡住脸,钢铁侠满脸写着不相信,“几个小时前Barnes生龙活虎地和国王陛下干架,我看不出他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你只需要告诉我:有任何途径可以搞定申请吗?”

 

美国队长慢慢的,异常平和的说出这句话,事实上他眼里的海啸已经达到了十级,Tony不自然地扭曲了下嘴,“......为你服务,如果真的有办法的话。”

 

Steve道了谢,站起来拉开玻璃门就要离开这,会议室里呼吸可闻火药味,他不想在糟糕的时刻引爆更糟糕的话题,然而身后的天才、花花公子、亿万富翁叫住了他,不客气地盯着他,甩出可能已经憋了很久的话来。

 

“Steve......Barnes是和你一样的英雄,他同时也是冬兵,没人知道他还瞒着什么事,包括你。好歹像个队长的样子?你不可能永远站在他那一边。”

 

Natasha放下了杯子,看着Steve稍微侧身,颧骨下的阴影变深了一点,轮廓较印象里更加棱角分明,似乎这个月掉的磅数全在脸上。

 

“我还以为我先是Steve Rogers然后才是美国队长。”

 

他推开门走了出去。

 

(5)

 

也许一开始逃跑是错误的。Barnes在五级警戒的与其说牢房不如说匣子里反思,他头一次思考离开Steve是不是正确的事。心理医生在几米开外坐着,显得与神盾的那位女医生完全不同。

 

见鬼,他只是想让每个人都好过点,可总有人不放过他。

 

按冬日战士的原计划,他这一次的隐居可以持续相当长的时间,一直持续到冬兵变成真正的书里的故事。Steve将很难再找到他,他那么忙绿——许多事情分散美国队长的注意力,他不停歇的寻找,但效率会下降,时间会冲淡一切线索——Barnes轻易就能成为一个现世的幽灵。

 

可现实永远没有计划那么完美,完全糟透了。有人冒他的名砸了联合国的脸,让两亿人揪他出来,让Steve必须要解决的事情又多上一件。

 

冬兵感到自己临近爆炸。他早该预料到这个情况,无故消失的前Hydra特工,臭名昭著的杀手间谍,各国政要夜晚里恐惧的黑影......只要有人想,他就可以给冬兵扣上黑锅。反正他已经在泥沼里呆了这么久,臭味腐烂进每一根骨头,不在乎再给他泼点脏水。

 

 

Barnes用脚趾头回想Steve的脸色,受伤的、愤怒的、无措的,想要质问又得不到机会,但即使被这么多情绪淹没他也发现了那点端倪,并且攥住了线头,按美国队长的倔脾气他会在最短的时间里拆开线团,直抵最后的答案。

 

那是一个坏终点。

 

血清带来的超能力已经不剩多少了,寿命也一样,冬兵随时随地会因为负荷不了科技的重压而倒下,Barnes清楚体会到呼吸道里的铁锈味,他的脊椎骨隐隐作痛,手指不时痉挛,夜里头疼得要命,伤口需要更长的时间愈合。

 

现在他打晕一个人得抡上两次拳头,跑得可能不如长跑冠军快,一颗子弹就能夺取大半行动力,以往趁手的枪械也变得那样沉重。

 

而Steve将目睹这一切,直至冬兵彻底躺进土里。他将经历比七十年前更恐怖的失去。

 

别这样。Barnes想叹气,那还不如让自己变成失踪人口。

 

黑暗突然压了下来,一瞬间应急灯点燃了对面医生的脸,他拿出手电筒和红皮小本,Barnes屏住呼吸,看着他眼里燃烧起来的仇恨。过去的鲜血汇聚而来,他眼前是每一个死去的人脸。

 

又来了。冬兵狰狞地闭上眼睛,清楚感到脑子里另一套程序转动起来,拳头轰然砸在牢门上。

 

 

 

美国队长赶到现场,花了点时间,显然牢房里丢了位重要人物,心理医生倒在地上虚弱地要求帮助,Steve将他拎起来扔给后面跟来的猎鹰,奇怪的直觉告诉他不要放过任何跟冬兵接触过的人。

 

“看住他!”他如同出膛的炮弹一般冲出大门,疯狂地按电梯升降钮。

 

强烈的心悸已经接管了美国队长,作为超级战士,心跳频率到达这个程度也实属罕见。汗水打湿了Steve的后背,他只不过小憩了十分钟,事情就变成了这个样子。

 

T'Challa的威胁像枚钉子嵌进脑干里突突的疼,他能在同时是国王又是战士的敌人手下保护Barnes到什么时候?

 

不知道,大概一整天,一整年或者更长的时间。美国队长一边略带嘲讽地这么想一边拨开仓皇逃窜的人流,视线聚焦后目睹了冬日战士被电磁弹和黑豹同时击中,他飞了出去,形同断线风筝,木制的桌子断裂在身下。

 

Steve看见他吐出一口血沫,左手捏烂桌角,黑寡妇扑上去,拔出手指间坚韧的钢线,他们扭打在一起。忽然间所有争斗静止了,Natasha满头大汗地抬起头,手却不敢松劲,但她老远就看见了Steve。

 

“Barnes好像失去知觉了!Cap!”

 

 

申请以复仇者们没想到的方式批了下来,为了保证疑犯的安全,高层火速控制了局面并将Barnes塞进研究所进行大量常规检查。最初的检测报告打印出来,事情很不妙,冬日战士体内的血清含量不足30%,激素分泌系统紊乱,肌肉骨骼存在不同程度的拉伤和断裂,而且他大脑皮层的神经细胞活跃度不够,医生推测与这次的失控直接挂钩。

 

如果在这三天里Barnes不能及时醒来,可能下一次苏醒将推迟至十年后。

 

所有人默契地没有去看Steve的脸,过了会儿美国队长问“最糟的情况是什么”。

 

“现在的科学水平造不出你身体里的正版血清,但劣质的血清对Barnes已经无效了,再打多少都起不了实质性的作用。如你所见当务之急是让他醒来......是这样的Cap,冬兵的保守寿命可能不足十年了,他的内脏......”

 

“三天。”Steve压低嗓子打断医生,“就是说三天之内他睁不开眼睛,是不是可能再也睁不开了?”

 

医生不想点头,但最终还是点头肯定了这句话。他不是没接过棘手的医疗任务,只是现在这个让他呼吸都觉得困难。医生硬着头皮提出了当下最可能的一个建议,“如果启动冰藏方案,有八成的几率冬兵可以挺过至少这半个世纪,不过需要征得本人或者家属同意,James Barnes先生还有家属在场吗?”

 

没人吱声,沉默持续了几十秒,Steve将报告单折叠放进裤兜里,尽力挺直自己的腰——这段时间以来他老觉得活力不够,腰背仿佛佝偻了一点,他得提醒自己挺直点。

 

“我是他的家属,签字单交给我来填。”美国队长说。

 

“家属身份必须是直系亲属和配偶。据我所知你......抱歉,Cap,你应该还是单身。”医生要求自己不要大张嘴巴。

 

“马上就不是了。”

 

Steve揉揉自己缺少睡眠而酸疼的眼睛,他知道自己接下来要做的事估计要引爆美国各版新闻,但他别无选择,或者说心甘情愿。

 

冬日战士鼻子里插着氧气管,露出的嘴唇干燥无血色,Steve低头亲吻它们,用尽了毕生力气。没有尝到想象中的铁锈味,却也没有想象中那么心跳如擂鼓,所以美国队长觉得这挺顺理成章的,像一个小时候的睡前故事,善良的人们相互亲吻,睡着的人就会慢慢醒来。

 

事实则是他们该死的他妈的不是生活在童话里,他们在二十一世纪,往后没有退路,现实也并不温柔。

 

“......It’s been so long,Bucky。”

Steve说,如同吹落一声软绵绵的七十年前的叹息。

 

(6)

 

三天后对心理医生的审讯结束,确认为冒名,该人称利用Hydra洗脑词暂时控制了冬日战士,并交代已将获取到的另外五名冬兵的资料信息转交同伙,新的和平威胁将在西伯利亚诞生。

该男子同时承认轰炸联合国大厦行为系为个人犯罪行为,冬日战士摆脱罪名,复仇者们现已奔赴西伯利亚。

 

同样的重量级新闻,美国队长现已确婚,其配偶冬日战士因身体原因进入冰冻状态,新血清正在加紧研制中,预计苏醒时间为本世纪末。

————————End————————

既然都这么长了,那我再叨逼叨两句。

队三里幻视对女巫说过一句话,“我想让他们看见我眼中的你”,非常揪心。

让人们得见我眼中的你,这是多么困难的一件事,相信队长心里也这么觉得,他眼中的巴基大概永远伤痕累累吧。

不过换句话说,如果每个人都可以看到史蒂夫眼里的巴基......那队长的滤镜估计会震惊世界哈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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